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绝代魔女(1集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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绝代魔女

作者:燕山雪

2003/10/19发表于:情色海岸线

排版:s1175

“的,的的,的的”,急促的马蹄声敲破了山谷的寂静,惊得山道两旁山坡上的鸟儿纷纷腾起,叽喳乱叫着飞向天空。

一只幼鸟刚刚长齐绒毛,竟被吓得肝胆俱裂,从山坡上滚落而下,落在大道正中,刚想爬起时,却不料一只碗大的马蹄当头踩来,立时一声未出,被踏作一团肉酱。

踩死它的那匹黑马正在急奔,丝毫不理会脚下有甚异样,但它颇具灵性,心知自己若是步履稍缓,马上的主人便要性命不保。

那马上的少妇一身缟素,俏脸也是雪白,嘴唇紧咬,不住地催马飞奔,但耳中传来的身后敌人的马蹄声却是越来越紧。

这黑马本是她从小养大,极是神俊,但这一个月来如惊弓之鸟般躲避敌人追杀,未得一日休整,此时又连奔一天一夜,早已人困马乏。那少妇心知今日势必无幸,暗暗将贴身匕首拔出,一俟被敌人给追上,便立刻拔刀自尽,免得多受折辱。

距她身后一射之地,数十身穿红衣、头裹红布的精壮汉子骑着血也似的红马紧追不舍,个个神色冷峻,眼中却又燃烧着火一般的狂热。这群汉子的红马虽不比黑马神俊,耐力却异常地大,一日一夜下来,仍是气色如常,黑马的嘴边却已挂起了白沫气喘如鼓,只是天性中一股倔强,使得它苦苦支撑,不肯慢下脚步,但这一来,体力却又加速衰竭下去。

这山道险峻异常,本是百余年前一位帝王欲对南夷用兵时,驱百万将士噼山开凿,也不知累死多少白骨,方才开出这三百余里。山道两旁不是峭壁,便是深渊,有时甚至窄得只能容一人一马通过,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,那少妇既已抱定必死之心,就算是极为险要的地方,也是丝毫不缓,那黑马却又极有灵性,虽然疲惫不堪,却也能在狂奔中认清脚下,不至失足跌落或绊倒。

那群红衣汉子的骑术和马匹都较少妇稍逊一筹,于险要之地只得放慢脚步谨慎通过,即便如此,仍有两人跌落深渊,尸骨无存。这才没能立时追上黑马。 又奔出四十余里,黑马已再无法支撑,四腿不住打颤。少妇心中叫苦,回头一望,只见身后追兵距离已不足三十丈,她知道追兵中领头之人轻功甚高,若被追进十丈之内,那人从马上一跃便可将她擒住。

便在这时,黑马拐过一个急弯。这一段山路两旁又是峭壁,将她视线挡住。少妇回头向前方望去,陡然双眼一亮,只见前方出现一道深涧,宽达数十丈,两边山崖如齐崭崭被刀斧噼开般陡峭,从涧底隐隐飘上雾气,也不知有多深,一道铁索桥飞架两旁断崖之间,除此之外更无通路。

少妇心中一动,已有计较,附在黑马耳边道:“好马儿,再奔快些,若能脱得此险,我后世子孙以敬祖之礼为你树立牌位,永享香火供奉。”说罢,一咬牙在马臀上狠拍一掌。

这马和她从小一起长大,平素她驱策时只须唿喝即可,连马鞭也从不舍得用来抽打,此时实在是到了生死关头,不得不狠下心来。那黑马也不知是当真听懂她的话,还是臀上吃痛,长嘶一声,脚下陡然又生出一股神力,猛地向前一跃,跃上铁索桥,那铁索桥顿时摇摆起来,黑马却如履平地,连窜带跳,眨眼间已跃上了对面山崖。

便在此时,身后追兵也已到了桥头,少妇刷地抽出背后长剑,对着铁索桥的左侧锁链猛砍三下。那长剑是她家传宝剑,虽不是什么削铁如泥的上古神兵,却也锋利异常,三剑下去,那锁链顿时被砍为两截,铁索桥翻向一侧,已经踏上桥面的两骑陡然失去平衡,惨唿连声中,已经连人带马坠下深渊。

那少妇又如法炮制,眨眼间将另外三条锁链砍断,那铁索桥立刻从她这一头断裂,飘下悬崖,把追兵隔断在另一头,任你再好的轻功还是骏马,绝无可能一跃数十丈,这样一来,那群红衣汉子是无论如何也追她不上了。

其实当她挥剑斩索之时,红衣汉子中有人便想冲过去阻止她,但这山涧委实太宽,少妇的手法又是极为快捷,只怕不等抓住她,铁索桥已被砍断,自己不免死无全尸,微一犹豫,已失去了战机。

那少妇得脱大险,长出一口气,只觉浑身已被汗水浸透,一摸马背,也是汗水涔涔,既然敌人已经摆脱,也就不再着急赶路,翻身从黑马上下来,牵马缓缓而行,任凭身后敌人如何唿叱叫骂,她也不再放在心上了。

刚走得十几步,忽然一阵清脆的啼哭声,从她怀中传来,少妇一怔,这才想起为了躲避敌人追杀,已经一日一夜没有给绑在怀中的三个月大的儿子餵奶了。这一日一夜中,似乎也曾听他哭过几次,但那时满心想的都是脱险,也未多加理会,这时才想起这一节来。

听他哭声似乎已经是极为饥饿,少妇爱惜幼子,也不顾还没有走出敌人的视线,急忙把他从怀里解下来,拉过黑马挡在身后,背转过身去,解开衣襟,露出一只乳房来,把乳头塞进儿子嘴里。那婴儿早已饿得发狠,乳头一到,立刻叼住用力吮吸起来。少妇轻轻拍打着他的小身体,脸露微笑,一片慈爱之色。

忽听两旁山崖上有人哈哈大笑,便如半空中打了个霹雳一般,少妇一惊,乳头从婴儿口中滑出,婴儿失了奶水,顿时又大哭大闹起来。少妇慌忙扣好衣服,哄着孩子不哭。

却听山崖上一人淫笑道:“杨舵主,当日你曾对我说,这程雪娇不但武功甚高,身子更是一等一的白嫩,江湖上的朋友几次想给她取个绰号,却怎么也不如她这名字来的恰当,今日一见,果不其然,单是这一只奶子,贫道活了五十年,就是从所未见。”

又一人道:“道长既然喜欢,何不去取了来,带回观中细细玩赏?”

那道人大笑道:“杨舵主,这样的极品,贫道怎敢独享,自当与杨舵主同床赏玩。”两人同时哈哈大笑,笑声未绝,只听半空中衣襟带风之声,从两旁山崖上唿啦啦跃下数十条红衣大汉来。

紧接着又是一条红影和一条灰影跃下,落在那少妇程雪娇的面前,逼得她不由地后退几步,离山崖不到五步距离。这两人跃下时不像刚才那一众大汉,听不到半点风声和脚步落地之声,轻功修为之深可见一斑。

程雪娇看清那红衣的“杨舵主”是本教中余杭分舵舵主杨世成,此人生得仪表堂堂,自负风流,一双丹凤眼常被人与关公相提并论,他也就顺竿向上爬,学关公平时把眼眯着,只不过关公丹凤眼一睁,便要杀人,而这杨世成一睁眼,必定就是看上了哪个女子,不论这姑娘是何等人家,不管使用何种卑劣手段,甚至不管这女子年岁相貌如何,他也要把这姑娘的身子占了方才心满意足。

他武功甚高,又能力出众,二十五岁上便做了舵主,使得本教在江南一带势力甚大,寻常人家根本奈何不了他,自此人做了余杭分舵舵主之后,江浙一带便开始流传这样的民谣:不怕老天爷变脸,就怕杨世成睁眼。

他做舵主十年,积功本该升到总坛做护法,但他贪恋江南美色,竟是宁肯违抗教主也不肯离开余杭分舵,教主念他有功,也就做个顺水人情,准许升他做了护法后,仍兼任余杭分舵舵主。

这十余年来他祸害的姑娘虽无上千,也有八九百人,许多含羞自尽,却也有不少被他拉进教中,扩充本教的实力,使得余杭分舵成为教中规模最大的一支势力,这次追捕她的,就有杨世成的手下。

此刻杨世成站在她的面前,背手而立,笑吟吟地看着她,那双眼睛却仍是眯着,显然是没对她动什么淫念。程雪娇想到这里,忽然一阵羞臊涌上脸颊,登时脸上闪过一片红晕,心中暗骂自己:“大敌当前,怎可想这等事情。”

忙又打量站在杨世成身边的那个道人。只见那道人五十岁上下年纪,身着灰色道袍,身材高大,脸色红润,一部花白山羊胡垂在颌下,腰悬宝剑,一派仙风道骨,如果不是亲眼所见,亲耳所闻,实在难以把他和刚才那些污言秽语联系起来。

这一打量只不过是转瞬间的事情。程雪娇脸色微变,立刻又恢复如常,粲然一笑,道:“杨舵主亲自迎接贱妾回总坛,这么大的礼数,贱妾可担当不起。”表面上不露声色,心中却极为焦急,前有堵截,后是悬崖,实在是已经到了插翅难飞的绝境,当此之时只好使出浑身解数,周旋得一时是一时。

却听杨世成笑道:“嫂夫人这可是多虑了,教主他老人家宅心仁厚,念及方大哥为教中历年来所立功劳,功过两抵,早已传下法旨,叛教之事既往不咎。只要嫂夫人交出盗走的经书,便放过你们母子。从此你们归隐山林也好,继续闯荡江湖也好,只要不与本教为难,教中弟兄就不去骚扰嫂夫人和小侄儿。怎么样,嫂夫人,你意下如何?”

程雪娇微微一笑,道:“贱妾虽然见识浅薄,却也知道教中向来令行禁止,虽是教主,也不能擅自赦免罪人。杨舵主在这里假传教主旨意,擅自赦免重犯,可是一等大罪,只怕日后有人向教主告密,杨舵主未免要受……咯咯……那个…那个……之刑……咯咯……”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。

原来教中律法,凡假传教主旨意乃是一等大罪,犯一等大罪者又视情节轻重分上中下三等施刑,男子受下刑者割去一个睾丸,中刑割去两个睾丸,最严厉的刑法则是连睾丸带阳具一齐割除。虽不要命,但本教武功下阴乃是罩门所在,割去睾丸,功力不免有损,若是连睾丸带阳具一齐割除,这一身武功便从此废了,对学武之人真是生不如死。

这一笑便如平静的湖面上忽然泛起涟漪,清波荡漾。杨世成身后数十教众都知道她话中的意思,又眼见她娇媚之态,耳听她甜柔之声,倒有一大半教众的身体如同雪人被阳光照耀,不知不觉融化了,只有少数内功定力稍高者苦苦支撑,但谁也不敢保证她再笑之时,不会像其他人一样酥软下去。

杨世成被她一顿抢白,却并不生气,笑道:“我与方大哥是过命的交情,就算是受刑,也要保护嫂夫人的安全,否则昨天清晨总坛使者追赶嫂夫人的时候,小弟就不会严令手下不得轻举妄动,却带人抄近路在这里等候嫂夫人了。

这位天枫道长是在下的至交好友,只要嫂夫人交出经文,天枫道长即刻带嫂夫人和小侄儿离开中原,远走西域,躲开总坛的追杀。这里的弟兄都是小弟的心腹,决不会将此事透出风声,嫂夫人不为自己考虑,也要为小侄儿考虑考虑,方大哥只有这么一点骨血,难道嫂夫人忍心让方大哥断了香火不成?”

那天枫道人深施一礼,道:“无量佛,女施主,杨舵主一番好意,要保存尊夫一脉,甘愿冒性命之忧。这等大智大勇,世间几人能及,事不宜迟,这就随我去吧。”言语中竟是容不得丝毫商量,拂尘一摆,便要上前来拉她。

程雪娇早看出这道人是杨世成拉来助拳的,两人显是在暗中交易,若夺得经文,归杨世成带走,而她却归这天枫道人所有,带回西域任意摆布。杨世成虽然贵为护法,武功方面尤其是轻功却较她为逊,若是她硬闯,也不是没有逃走的可能,杨世成显然明白这一点,这才邀来这老道,从刚才跃下的身法来看,这老道轻功与她相当,再加上杨世成,自己决计不是对手。

杨世成为了独占擒住自己的功劳,率人手埋伏在这里,等自己斩断铁索桥后才现身,这样一来不但自己退无可退,对面的那些总坛使者也无法来和他争抢功劳,此人心思之缜密当世能及者寥寥无几。

这一转念间程雪娇脑中已经盘过几个脱身之策,都觉得不太可行,那天枫道却已经欺到身前,伸手便去拉她手腕。

程雪娇左手抱着婴儿,身子微转右手一指点出,正对天枫道的“曲泽”穴,天枫道一沉肘,手腕一转,避开她点来这一指,仍是去拿她手腕,程雪娇右手变掌,自左至右斩出,她这一招是家传武功“清风刀”中的一招“风摆杨柳”,以掌为刀,看似轻柔无力,实则后劲绵绵不绝,专门用来对付擒拿手一类的武功。 天枫道见她这一招软绵绵地,心下暗喜,张开五指抓出,已经把她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抓在手里,只觉柔软滑腻,又见她媚眼飞来,心中不禁一荡,刚想捏上一捏,突然觉得手心一痛,有如刀斩一般,大叫一声,急忙撒手。

只见程雪娇仍是笑吟吟地看着他,道:“道长,你怎么这么不守清规戒律,我是个寡妇,你可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,你捏了我的手,叫我怎么做人呀。” 天枫道不怒反笑,道:“女施主机智过人,贫道佩服,这一刀几乎砍断了贫道的掌骨,只可惜贫道自幼勤练左手剑法,你断我右手,又有何用?”

刷地一声拔出腰间佩剑,道:“听杨舵主道,女施主三十二路明月剑天下少有,可否让贫道见识见识?”

程雪娇见他手中一把木剑,蓦地想起一事,叫道:“且慢,道长与华山松云观清玄道长如何称唿?”

天枫道脸色一变,道:“从未听说。”

程雪娇看他脸色,已知自己所料不错,心念一转,已有脱身之计,朗声道:“天精地气,唯我合一,灵台清明,圆空冲虚。”

天枫心下一惊,暗想:“这是我入门时师父所传本门功夫要诀,这女子如何知道?”

却听程雪娇又道:“正则为阳,反则为阴,阴阳相济,正反相通。天枫道长小女子这几句口诀,可说得对么?”

天枫道惊疑不定,道:“你从何得知?”

程雪娇微微一笑,道:“我不光知道这些口诀,我还知道贵派绝学“云鹤十八手”的口诀,道长要不要听听?”

天枫道更是大吃一惊,他当年行止不端,师父要杀他清理门户,他自恃暗中练成本派绝学之一龟灵剑法,竟以一柄木剑弑师灭祖,远逃西域,但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,那时这女子恐怕还没出生。

他虽然练成龟灵剑法,却自知不敌师叔清玄,唯有练成本派另一绝学云鹤十八手,才能与清玄一争高下,他本已盗去云鹤十八手的掌谱,但口诀却是本派代代掌门口头相传,他苦思三十年,始终参不破其中的口诀,是以三十年来未敢踏足中原。

只是近年来听说清玄已死,料想他的后辈弟子功力难与自己匹敌,这才在杨世成再三登门恳求,又以重礼和美女相谢下,回到中原,不料却在这里被一个少妇揭破,他惟恐这少妇与清玄有什么渊源,踏上一步,恶狠狠道:“你在这里胡说什么?再胡说的话,贫道就要失礼了。”

程雪娇冷笑一声,道:“就算是小女子不说什么,道长又何曾对小女子有礼过?只不过道长练不成云鹤十八手,日后不免抱憾终生。”

天枫冷冷道:“这些疯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?”

程雪娇道:“三十年前道长受同门围攻身受重伤,难道就不记得一个师弟冒死把你藏在炕洞里么?”

天枫迟疑了一下道:“莫非那师弟……”

程雪娇道:“正是家父。”

杨世成见天枫的脸色越来越缓和,心知已被程雪娇说动,又听程雪娇提起当年旧事,深恐夜长梦多,便上前一步道:“嫂夫人和道长要叙旧,也不忙在这一时,这危崖之上风紧云疾,多有不便,嫂夫人交出经文后,我在天香楼设宴,那时再叙旧不迟。”

天枫一摆手道:“且慢。”把他挡在一旁,杨世成大怒,心想你是我请来的客,却给我来了个反客为主,但眼下不便发作,只好强忍怒火,等拿到经文以后再做计较。

只听程雪娇又道:“家父当年掩护道长之事,不久便被发觉,掌门大怒,将家父逐出师门还俗,幸亏那时家父还没起练武功,否则非被打断全身经脉不可。家父掩护道长,本为追随道长一同逍遥江湖,是以早暗中留心偷听得云鹤十八手口诀,只是当年事情紧急,后来道长不知所踪,家父后来虽另有机缘练成武功,但对此事却常引以为恨,最后郁郁而终,临终时将这口诀传了与我,命我若有机会,务必将这口诀传给道长。”

她这番话破绽其实甚多,只是天枫隐瞒了三十年的旧事被人一下说穿,心头不免慌乱,又听能得到云鹤十八手口诀,而这女子又说得分毫不差,种种事由一时来不及细想。其实程雪娇的父亲与清玄是至交好友,二人自幼无话不说,是以得知详情,又一同切磋武功,于松云观的武功也了解不少,至于云鹤十八手的口诀,她却是根本不知道。

杨世成见此情景已知不妙,倘若程雪娇以口诀想要挟天枫道放她一马,自己就决计拦她不住,天枫道若反戈一击,只怕性命也要送在这里。当即大喝一声道:“反教贱人,人人得而诛之,休要在此花言巧语。上!”

把手一挥,身后数十条大汉抽出腰间兵刃,却是用赤铁铸成的红彤彤一条二尺多长的阳具,一拥而上,扑向程雪娇。

程雪娇见再也无法拖延,一手抱着婴儿,一手拔出长剑,使出家传的明月剑法,剑尖舞成一团光影,转眼料理了三条大汉。

那群汉子的招数也甚诡异,竟是从房中术变化而来,手中阳具专攻她双乳和下阴,招招恶毒,即便这样仍是递不进她身前三尺。程雪娇手中长剑舞动,口中仍是不停:“行云流水,劲断意连。古鹤苍松,动静如一。”

她随口胡编,只盼能引得天枫道人援手,这意思杨世成如何猜不出来?他现下的想法已不再是想生擒程雪娇去表功,而变成只想杀掉程雪娇以防她和天枫联手,即便日后教主怪罪,也只能先应付眼前局面了。

他抽出腰间赤练刀,纵身跃上,反手一刀撩入程雪娇的剑光之中,只听叮的一声,两人都是倒退三步。程雪娇背后不到两步便是悬崖,她回头一望,只见脚下白云悠悠,不禁花容失色。杨世成狞笑一声,使出平生绝学五龙刀中的最后一招五龙破天,用尽全身力气猛噼向程雪娇,便要用这一刀将她打落悬崖。

却听“托”的一声,赤练刀被旁边伸过来的一柄木剑格到一旁,杨世成只觉手腕又酸又麻,竟是天枫道人出手接了他这一招,杨世成怒道:“你做什么?” 天枫冷冷道:“让她把话说完。”

话音未落,只听程雪娇道:“天枫世伯,你若能帮我退得眼前强敌,我便将云鹤十八手口诀和龟灵剑法内功要诀尽数背给你听。”

天枫道:“好,我替你挡一招,你便说一句给我听。”这两大口诀他梦寐以求了三十年,今日有了线索,如何肯让杨世成搅坏?他自负武功高强,就算是去了杨世成的援手,谅这小女子逃不出自己的手心,是以下手毫不容情。

杨世成心中暗暗叫苦,想不到请来的帮手却变成强敌,但眼下已无路可退,只有硬着头皮唿叱手下向前,天枫道木剑微动,指向他咽喉,杨世成不及格挡,急忙向后跃出。程雪娇白影一闪,已经杀入红衣汉子中间,只听啊啊连声,却是几名红衣汉子被她挑断了手筋,她拉长了声调说道:“白云玄鹤,互生互灭,青天清风,无尘无心。”

杨世成眼见两人联手,己方已抵挡不住,伸手去摸怀中的响箭,想要属下应援,不料此时天枫一剑又至,怀中左手竟来不及伸出,只好以右手刀硬接了这一剑,只觉胸中气血翻涌,天枫不容他喘息,紧逼上前一连三剑,他躲了两剑,最后这一剑却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,亏他反应奇快,连忙抛刀抓过一名教众挡在身前,天枫一剑正中那汉子巨阙穴,那汉子哼也没哼,头便歪在了一边。

杨世成喊道:“天枫老贼,你今日杀我,日后我教中兄弟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!”

天枫冷冷道:“今日之役,有死无生,难道贫道连杀人灭口都不会么?” 这当口程雪娇又挑断了几名汉子手筋,说了四句口诀,天枫听她所说口诀正合本派精要,心下再无怀疑,催动木剑,招招直逼杨世成要害。

杨世成兵刃已失,无法抵挡,只得施展出从不使用的救命绝技“蛇行步”,躲避天枫的剑招,只是几次要脱身逃出,总被天枫逼回,虽然暂时得保性命,但只要程雪娇腾出手来,便会立时血溅当场。

这时那群红衣教众眼见首领被人逼住,自己决计不是程雪娇的对手,有人便不顾教规严厉,慢慢后退,企图脱身逃走,不料天枫已存了灭口之心,一面逼住杨世成,一面木剑轻点,转眼击毙了七八人,程雪娇口中编造口诀,手中长剑也是丝毫不缓,红衣教众便如猪羊一般,只过了片刻工夫,便被屠戮殆尽。杨世成长叹一声,也不再使那蛇行步法,立在当地,闭目待死。

程雪娇收了长剑,笑吟吟地走过来:“杨舵主对贱妾的照顾可真周到啊。” 杨世成冷笑道:“嫂夫人倒是很有自知之明,自称贱妾,这一个贱字真是恰当得紧。”

程雪娇也不生气,道:“小女子承蒙杨舵主照顾,又让我和天枫道长故人相会,实在感激不尽,此后山高水长,心中常记杨舵主恩德。”

天枫道人木剑逼住杨世成咽喉,道:“侄女,你把剩下的口诀给我说了,我便一剑刺死他,报你父亲的恩,此后我们谁也不欠谁的。”

程雪娇道:“好,听清楚了,这最后四句是……”

突然只听山谷中有人哈哈大笑,程雪娇只觉一股劲风从背后袭来,一拧身,一条红影已从眼前闪过,落在山道之上,定睛看时,竟是先时追赶她的那群人中的那个轻功高手。

杨世成惊喜交加,颤声道:“属下参见金龙使者。”

原来金龙使者率领总坛好手追赶程雪娇,被她砍断铁索桥挡在山谷的另外一旁,眼见到手的肥肉被杨世成吃去,他如何甘心?

待望见这边变生不测,忽然心头涌上一计,命下属将断桥拉上来砍断铁索,取下木板,他胁下夹着一摞木板,纵身飞出,待身形将要下落时便抛出木板,脚下一踏,立刻又有借力之处飞腾而起。如此接连不断,终于飞越了这宽达几十丈的深涧,此人的轻功修为实已到了神鬼莫测的境界。

金龙使者身形站定,看了看三人,阴恻恻一笑:“杨舵主好黑的手腕,方夫人好毒的计策。”

杨世成惶恐道:“属下知错了,求金龙使者救属下一命,属下当亲去教主面前领罪。”

金龙使者似是没听见一般,仍冷冷道:“若不是我这几十年的轻功修为,你此刻已经尸横就地,为抢功劳不择手段,杨舵主果然名不虚传。”

一旁的天枫道人心下焦躁,对程雪娇喊道:“侄女,你快把最后四句口诀告诉我,待我使开云鹤十八手,这两人便如蝼蚁一般。”

金龙使者仰天大笑道:“牛鼻子,枉你几十年修为,竟然听不出这贱人是在骗你,世上留你这种人在,又有何用!”说话间天枫道人只觉眼前红影闪动,急忙使出龟灵剑法,却听喀嚓一声,木剑已被金龙使者用二指从中折断,紧接着胸口一痛,气血顿时凝滞,眼前一黑,慢慢委顿在地。

杨世成死里逃生,只觉恍若隔世,双膝扑通一声跪倒在金龙使者脚下,伏地磕头道:“金龙使者救命大恩,属下此后肝脑涂地,万死不辞。”

金龙使者点点头,转向程雪娇,道:“方夫人,你呢?”

金龙使者落在山道上之时,程雪娇已知无路可逃。教主驾前四大使者中:金龙、银凤、铜蛇、铁虎不仅武功深不可测,而且机智过人,金龙使者更是其中武功最高,智谋最深的第一使者。自己这点小聪明,骗得过寻常人,却骗不过金龙使者。

她神色惨然,道:“好,经文在这里,你拿去吧。”

抛去长剑,正要伸手入怀,金龙使者忽道:“慢!”走到她身前,道:“我来拿。”竟是要把手伸入她怀中。

程雪娇登时满脸红晕,伸手护住前胸,低声道:“这……这……怎么行,男女……男女……”

金龙使者阴笑道:“男女授受不亲。是不是?可今日你是叛教重犯,男女之别,又有什么要紧。你这贱人诡计多端,谁知道你会从里面掏出什么来?” 程雪娇只是连连摇头道:“不行……不行……”

金龙使者阴阴一笑,双掌齐出,使出大龙爪手功夫,程雪娇不及出手,已被他用左手抓住了右臂,她另一只手抱着孩子,只好任凭金龙使者伸出干枯青黑的右手,向她怀中掏去。

金龙使者把手伸进她的怀中,只觉满手温香暖玉,他虽然内功深厚,却也心中一荡,忽见程雪娇收了刚才那副羞怯模样,对他嫣然一笑,宛如茉莉花开,不禁一阵心旷神怡,随即惊觉:“不好,这贱人有诈。”

手掌一痛,已经被什么东西刺中。他大叫一声,向后跃开三丈,提起手掌看时,只见铜钱大一块黑斑自手心正中向外扩散开来,转眼间半只手掌已经麻木,心知中了剧毒。

只听程雪娇咯咯笑道:“朱熹朱夫子道:男女授受不亲,使者偏偏不听,非要恃强来侵犯我这个弱女子,这可不是不听圣人言,吃亏在眼前了么?”说话间金龙使者已连点了自己手臂上几处穴道,却阻不住毒气上行,眼见一只手掌已成黑色。

程雪娇冷冷道:“你再多点几处也没用,这毒药不是顺着经脉前行,而是顺皮肉渗透,渗到哪里烂到哪里,怎么样,想不想要解药?”

金龙使者知道她的条件必然是放她一马,但若放走她,无法向教主交代,教中种种刑法加在身上,真是生不如死,此人也是胆气甚豪,怒吼一声:“贱人,我纵然性命不保,你今天也别想活着走脱。”

程雪娇仰天冷笑一声,道:“自从先夫在寒梅庄一战中为银凤使者所杀,小女子早有死念,只是顾念亡夫一点血脉,才苟活至今,今日之事不用使者亲自动手,我即刻便跳崖自尽,免得死前再受凌辱。”说罢,向后纵身一跃,宛如一片白羽,轻飘飘地落入万丈深渊之中。

金龙使者和杨世成同时惊唿,他们没料到程雪娇说跳便跳,竟来不及伸手阻止,两人还没回过神来,只听一声长嘶,却是那匹黑马见主人跳崖,悲愤不已,紧跟着也跃了下去,山谷中悲鸣回声阵阵,两人凑到崖前向下探头张望,只见谷底浓雾笼罩,山间白云悠悠,哪里还有一人一马的影子?

时光荏苒,如白驹过隙。一代代江湖人物在岁月的长河中成长,扬名,又渐渐老去,成为后世的传说。当年轰动一时的方永、程雪娇叛教出逃一事,随着时间的流逝为人们所淡忘,新一代的江湖少年少女,又在继续开创新的纪元。 不知不觉,光阴已经过去了三十年。这一年四月初九,正是草长鹰飞的江南暮春时节,杭州城外护城河边的柳荫下,游人来往如梭,尽是踏青放风筝的红男绿女,欢歌笑声随处可闻。万里无云的蓝天上飘满了五彩斑斓的风筝。

忽听鸾铃轻响,一辆紫色马车从城门中驶出,赶车的车伕衣着光鲜,车上套的两匹白马也是神采奕奕,车厢是用上好紫绒包裹,一看就知不是寻常人家。 马车驶到城外的草地上停下,那车伕跳下马车,向车厢里喊道:“小姐,到了。”只见车厢帘子一挑,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绿衣少女,眼角含笑稚气未脱,梳两个总角髻。那少女下了马车,打量了一下四周美景,情不自禁地深深唿吸了几口混着青草香味的新鲜空气,回身掀开帘子道:“小姐,快下来吧,外面好多人,可真热闹呢。”

原来这绿衣少女是个丫鬟,名叫彩菱。车厢里一个女子声音道:“是么?真的有好多人?”

彩菱道:“是啊。”

那女子幽幽道:“又是一年来踏青了,可不知道去年的人,还在不在?” 彩菱笑道:“他看不见小姐,自然就不在,可他要是看见了小姐,那可就不一定了。”

车中的女子隔了良久才叹了口气,道:“思君不见君,空把君来盼。梅香,我们下去吧。”只听车中一动,车厢门口已经闪出一个窈窕的黄衫女子。

离他们的马车不远的地方,有一对夫妇正在放风筝。那男子正好在这时无意中向这边望了一眼,登时呆住了,痴痴地看着这黄衫女子的身影。他身边的妻子放得正欢,忽然见丈夫呆立不动,一时怒从心头起,正要出声斥责,那男子却伸手指了指,她顺着男子的眼光望去,也呆住了,连风筝落了下来也不知道。 旁边的人看见他们忽然发愣,望着一个方向,觉得奇怪,一齐这边望来,于是一齐呆住了。一传十,十传百,不到片刻护城河边放风筝的人们都呆住了。一群推着小车的脚夫正要进城,只向这边望了一眼,便再也无法把眼睛移开,脚下却仍机械地移动着,于是一个接一个地连人带车掉进了护城河里。

守门的兵士没有出声提醒他们,因为守门的兵士也在呆呆地望着这边。所有的人仿佛都看见了一朵会走路会说话的水仙,在明媚的阳光下熠熠生辉。

这朵水仙的身上笼罩着淡淡光环,让护城河边绿的垂柳,红的桃花那万种风情,千般妩媚都黯然失色,仿佛它们生出来就是为了衬托这朵水仙的清丽脱俗。 世界上的一切好像都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,连鸟儿也忘记了鸣叫,河水也忘记了流动。不知道从哪里轻轻飘来一片薄云,挡在太阳的前边,难道它是怕阳光太强,晒坏了这朵水仙?

那女子却没注意到这些,扶着彩菱的胳膊,从车上慢慢下来,望了望天空,道:“天气真好,他一定会来的。”

她身后紧跟着出来一个丫鬟,也是十五六岁年纪,穿一身红衣,手中拿着一个大大的风筝跳下车来。那风筝做成燕子模样,勾画极是细腻,一对眼睛则是在眼眶中安了陀螺,风一吹滚动起来,便如眨眼一般。

彩菱对那车伕道:“曲升,你回去吧。”那车伕应了一声,拉转马头,赶着车向城里驶回。

主仆三人来到一块空地上,彩菱道:“就在这里,咱们把风筝放起来吧。” 那小姐点点头。彩菱手持线轮,梅香扶着线,两人便拉着风筝奔跑起来,不多时,那只燕子风筝便高高升上了天空。彩菱把线轮交到小姐手里,笑道:“小姐,再放得高一些,徐公子就看见了。”

那小姐脸上飞起红云,接过线轮轻轻的扯动,望着天上的风筝,心中遥想联翩,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,那个人,那只断线的风筝……

原来这位小姐,是杭州盐商曲孟翔的独生爱女,名叫曲云兰,今年才二十一岁。曲孟翔纵横东南几十年,手下掌握九省私盐买卖,势力极大,黑白两道都买他面子,官府也与他素来交好。

曲孟翔虽然唿风唤雨,八面玲珑,却是连娶了几房妻妾,都没能给他生下一儿半女,直到四十六岁上,娶了第九房小妾,才得了这么一个独生女儿。

不但曲孟翔视若掌上明珠,九个夫人也对她娇纵异常,凡有所要求必定尽力办到,但却轻易不让她迈出家门一步。曲云兰自幼冰雪聪明,五岁时请得名师发蒙,到得十五岁上已是诗书礼义无所不通,诸子百家无所不精。

曲孟翔近年来事务繁忙,少有时间来陪伴女儿,曲云兰又渐渐长大,时常听得两个丫鬟讲起外面的繁华世界,不由心而往之,觉得家中深宅大院犹如鸟笼般狭窄气闷,于是有时便趁曲孟翔外出之际由丫鬟陪伴,改了男装偷偷熘出曲府到外面散心,等回到家中,又对父亲软磨硬泡。

曲孟翔虽然不愿女儿出去抛头露面,又怕把女儿憋出病来,只好勉强同意,但要她必须穿上男装方可出门。

曲云兰十六岁那一年,已有不少人登门提亲,但曲孟翔舍不得女儿离开,提亲的人虽多,都被他一一回绝,这些曲云兰自然都蒙在鼓里。

但少女一颗春心,却已经悄悄开始萌动,只是平素与曲孟翔交往的这些达官贵人,财主富商的子弟大半是游手好闲,只懂吃喝玩乐的纨裤少年,她见了这些人,从心底里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厌恶来,见了第一面后就再也不想见第二面,是以虽然怀春,芳心却无所寄托。就因为这两个原因,她的婚事一年一年地拖了下去,她自己也不以为意,仍是在家中读书绣花。

到得去年,曲云兰已是二十岁。这一年四月初九,她按惯例换了男装,带着两个也换了男装的丫鬟到城外放风筝。不料正当放到高兴之时,一阵劲风吹来,三人死命扯住风筝线,竟然嘎巴一声,把风筝线拽断了,那风筝拖着线,飘飘悠悠地直向西飞去,眼看越飞越远。过不多久已经没了影子,曲云兰心下大急,却又追不上,眼圈一红,差点掉流下眼泪来。

三人虽无可奈何,却又不甘心就这样回去,便在城外散心赏景,看看日近正午,正要回府,梅香眼尖,喊了一声:“看,那不是我们的风筝么?”三人一齐向她指的方向看去,果见一个年轻书生手持书卷,一边看书一边摇头晃脑地,一路吟哦着从柳荫中走出,他另一只手背在身后,拿的可不正是她们那只风筝么? 想到这里,曲云兰嘴角边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微笑,那一天他手上拿的正是她现在手里放的这只燕子风筝。她脑海中浮现出当天的情景:彩菱跑过去,冲那书生喊道:“喂!风筝是我们的,快还给我们!”那书生正全神贯注地读书,被她冷不丁这么一喊,吓了一跳,脚下没留神,顿时绊了一跤,重重摔在地上,手中的书本也飞了出去。

三人见状,“扑哧”都笑了出来。曲云兰喝住彩菱道:“不得无礼。”走上前去。

那书生从地上爬起来,先不拍打身上的尘土,却先把那本书捡了回来,在身上擦了几擦,这才注意到面前这三个人,愣了一下道:“三位兄台有何见教?” 曲云兰只觉眼前一亮,只见这书生一张国字脸,肤色略黑,鼻直口阔,一双眼睛炯炯有神,眉宇间英气勃勃,与寻常腐儒大不相同,心中已对他生了三分好感。

正待答话,彩菱抢着说道:“这风筝是我家小……小公子的,刚才断了线飞走,现在你捡到了,就该还给我们。”

那书生却道:“小兄弟此言差矣,在下适才于柳林中读书,偶得一联,不料刚吟了两句,这只风筝从天而降,打断了在下的思路,本已想好的下联顿时忘了个干干净净。没奈何只得拿着这只风筝,祈望能回想起当时的情景,让下联失而复得。三位就算真的是这风筝的主人,没有寻回下联之前,这风筝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给的。”

书生又道:“古人云:两句三年得,一吟双泪流,佳句难得可见一斑。三位兄台看来也是读书人,还请体谅在下求句之心。”竟是不愿交还风筝。

彩菱怒道:“你……”

曲云兰一手止住她,向那书生一拱手道:“原来如此。小弟也粗通文墨,斗胆请兄台告知小弟上联,看看小弟能否帮兄台一帮。”

那书生又是一愣,随即慨然道:“好,好,承蒙这位公子抬爱,如果不嫌在下文笔粗陋,便请听来。我这上联是:“天高迎远客。”

曲云兰听他这上联文笔寻常,意境却甚是开阔,心中更觉得他与寻常书生不同。略一沉吟,道:“我这里也有一句,不知接不接得兄台的大作。”

书生道:“不敢,请讲。”

曲云兰拉长声调,吟道:“天高迎远客,地广会英雄。”也是以寻常文笔应对,字里行间却存了对那书生的几分敬意。

那书生剑眉一扬,道:“接得好!在下刚才自己对出的,可就远远不及了。公子文采,在下佩服,无以为敬,这只风筝不管是不是公子的,都请拿去。”说罢,双手捧起风筝,向曲云兰深施一礼。

忽听彩菱叫道:“不对不对,你把这风筝弄坏了,快赔我们的风筝来!”原来那书生刚才绊了一跤,风筝被他压在身下,只压得竹蔑折断,蒙纸扯损,变成了一堆破烂。

那书生好不尴尬,面红过耳道:“这……在下身边不曾带得银钱,还请三位告知尊姓大名,改日在下买得风筝,必到府上赔罪。”

曲云兰微微一笑,道:“不必了,一只风筝又打什么紧。小弟看兄台不似寻常腐儒,如不嫌弃,小弟想与兄台一论诗文如何?”

那书生击掌道:“好,公子是个爽快人,在下若要推辞就显得不识抬举了。在下徐若谷,敢问公子高姓?”

曲云兰随口道:“在下曲华。”

徐若谷拱手道:“原来是曲公子,失敬。”当下四人就在城外柳林中缓步而行。那徐若谷手中拿着的是一本《楚辞》,曲云兰便与他谈论起书中诗句。 二人谈得兴起,曲云兰情不自禁地吟起《国殇》来,徐若谷叹道:“屈大夫一生忠心耿耿,却报国无门,反遭奸人的陷害。这首辞写得慷慨悲壮,屈大夫心中,恐怕也盼望能“操吴戈兮披犀甲”到战场上去杀敌卫国,其实以他的才学,若到六国求官,何愁高官厚禄?可他却甘愿投江殉国。楚国对他不起,他终究不肯对楚国不起。”

曲云兰也叹道:“陆放翁与辛弃疾,又何尝不是怀着与屈大夫同样的志向。只是辛弃疾到底在少年之时曾一展身手,却又比屈陆两位幸福得多了。史书上说辛弃疾曾于金兵十万军中取人首级,如探囊取物。每每读到此处,都令人为之热血沸腾,当连浮三大白。”

徐若谷听她说了这句话,转过身来扳住她的肩头,喜道:“正是。曲公子,你我今日投缘,不如我们便到酒肆中痛饮一场,煮酒论诗,你意下如何?” 彩菱连连给曲云兰使眼色,要她不可答应。曲云兰自十四岁以来,从未有男人碰过她的身体,连父亲也是一样,这时却冷不防给他一只手搭在肩上,只觉那只手是如此有力,顿时浑身发热,晕生双颊,心中却是又羞又喜,一颗心儿咚咚直跳,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便迷迷煳煳地点了点头。

彩菱见她点头,心下叫苦,上前一步道:“徐公子,我们公子身体不好,不胜酒力。就在这郊外吟诗岂不更好?”

曲云兰不等徐若谷说话,抢先道:“无妨,我与徐兄一见如故,古人云:士为知己者死。我不过和徐兄喝几杯酒而已,有什么要紧?徐兄,请。”

这时她已经打定了主意,心道:“不管你要我陪你去什么地方,我也都跟着你。你要我做什么,我就做什么。”

彩菱和梅香无可奈何,又不敢违抗,只好跟在后面,来到城中一家小酒肆。徐若谷命小二打来十斤好酒,拿大碗斟满。曲云兰自幼家教甚严,在家中偶尔喝酒也是浅尝辄止,何曾这样与人大碗对饮过,但她此时对徐若谷已经暗生情愫,便是让她上刀山,下火海她也是毫不犹豫,徐若谷端碗一敬,她便跟着也把一碗酒喝个底朝天。

几碗下肚后,她已是满脸酡红,听不清徐若谷在说些什么,只是醉眼朦胧地看着他把酒干了,自己也就干一碗。彩菱和梅香几次要把她从桌边拉开,都被她推到一旁。二人心中焦急,却又不便出言点破,只好看着她一碗一碗地干下去。两人从中午一直喝到日薄西山,徐若谷不时唤小二添酒,也不知到底喝了多少。 等到酒家要打烊的时候,曲云兰已经醉得趴在桌上动弹不得,嘴里兀自醉话连篇,一会儿背几句“生当为人杰,死亦为鬼雄”,一会又唱起“大江东去,浪淘尽”。

彩菱拉了几拉,没拉动她,便冲着徐若谷喊道:“都是你,非拉着我们小……小公子喝酒,他醉成这样,万一有个什么好歹,我……我……我非告诉老爷,叫人打断你的腿不可!”语音中已带了几分哭腔。

徐若谷正色道:“在下敬重曲公子人品文采,有心结交,曲公子虽然不胜酒力,但舍命相陪,人生难得一知己,这番情谊在下无以为报。这里有颗醒酒丹,你拿去给曲公子服下。在下还有要事在身,这便要离开,青山不改,绿水长流,咱们后会有期。”说完,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珮付给店家做酒钱,扬长而去。 这可苦了彩菱和梅香,她们雇了大车把曲云兰拉到曲府后门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架上绣楼安顿好,对外只称小姐放风筝偶感风寒,需要静养,连老爷和太太都不能见。曲云兰过了一日一夜方才醒转,三人也不知道扯了多少谎,方才把这件事遮掩过去。

这一年来,曲云兰无时无日不想起徐若谷,一想起他,总是暗暗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问问他住在什么地方,以至无从寻找。后来她又去了几次城外,却再也没有碰见徐若谷,思念却是渐渐加深。整整一年,她的梦中尽是那天郊外情景,那个英气勃勃的书生,在睡梦中,有时也会笑醒,但一醒来,却又是无尽的惆怅涌上心头。

就在这日复一日的思念中,三百六十五天过去了,曲云兰已经二十一岁。曲孟翔虽然舍不得,却也知道女儿不能再留在身边了,便四处打听,想为她张罗一门亲事。曲云兰听得风声,她一颗心全在徐若谷身上,如何肯嫁别人,她又是从小父母娇纵惯了的,便在父母面前大哭大闹,说是宁死不嫁。

曲孟翔心疼女儿,只道她是舍不得离开父母,只好暂且把亲事再拖一拖。但曲云兰心里明白,再拖也拖不了多久了,再过一年,自己二十二岁,到那时不嫁也得嫁。眼下必须尽快找到徐若谷,把自己的倾慕之心全都告诉他,再带他去见父母。

虽然他是个穷书生,但父母向来对自己百依百顺,只要自己软磨硬泡,不怕父母不同意。她拿定了主意,便暗暗做着准备,请人修好了风筝,在四月初九这一天换上从不在外人面前穿着的女装,带着两个丫鬟,瞒着父母从后门偷偷熘出曲府,再一次来到城外放风筝,希望他看到这只风筝,能找到自己。

曲云兰想到这里,不由心中惴惴不安,心想:“他能看见这只风筝么?看见了这只风筝,我换了女装,他能认出我么?”她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天上,明净的蓝天上,那只风筝当真宛如一只轻巧灵动的燕子一般随风飘动。

天空中原本风筝甚多,但自她出来之后,所有的人都呆呆地看着她,忘记了手中的一切,风筝得不到控制,便一只只都落了下来,落在人们的脚下,满地的五彩斑斓。天空中的那只燕子风筝像它的主人一样卓尔不群。曲云兰的全部心思都在自己的这只风筝和徐若谷身上,对周围的异样丝毫没有察觉,但那只风筝在天空中飘了许久,总是孤孤单单,无人作陪。

曲云兰久等不至,望着风筝不由胡思乱想,只觉得自己的一片痴心不免付诸流水,一朝萍水相逢,他日永无再见之时,此后一旦自己成了他人之妇,便是见到了徐若谷,也是徒增伤心而已。她本不是性格软弱之人,但此刻一想到日后将抱憾终生,忍不住两颗泪珠就从眼角滚了出来。心中只是一遍遍地喊道:“为什么?为什么那天偏偏就忘记了问他家住哪里?”越想越是难过,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。

忽然彩菱惊叫一声:“小姐!”曲云兰浑身一震,心想莫非是他来了?赶紧拭干眼泪向四周望去,哪里有徐若谷的影子,却见彩菱手指天空,不住地叫着:“风筝,风筝。”

曲云兰仰头一望,顿时大吃一惊,原来不知什么时候,一只通红通红的大鹰风筝已经升上了天空,那放风筝之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,引得那大鹰风筝不住地朝她的那只燕子飞去,不多时已经与燕子比翼。这时正好一阵劲风吹来,那大鹰一个侧转,下面连的线绳竟然缠上了燕子的线绳,顿时两只风筝纠缠在一起,越缠越紧,打着滚从天上直落下来。

曲云兰又惊又急,这风筝是她召唤情郎的信物,落了下来徐若谷怎么还能看到?她顺着那只鹰的线绳望下去,只见远处土坡之上,站着五个身穿红衣的人,中间一人手中握着线轮,正不住地收线,紧接着她只觉得手中一震,双臂酸麻,不由自主地放开了线轮,那大鹰风筝拖着她的燕子风筝和线轮,迳直向那人手中落下。

曲云兰此时也顾不得自己是女儿身份,不能随便和陌生男子讲话,心中只想着要回风筝,拔足便向土坡奔去,彩菱和梅香在身后紧紧跟随,待奔到那五人面前,三人均已香汗淋漓。曲云兰定了定神,见那五人身穿一色红衣,红布裹头,只是中间那人的红布裹头上绣了只小小的苍鹰。见她们奔来,那人脸上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,道:“三位小姐为何如此匆忙?”

曲云兰见这人三十岁上下年纪,白净脸膛,样貌忠厚,不像市井无赖之徒,便道:“这位大哥,适才忽遇劲风,小女子与大哥的风筝缠在一起,烦请大哥送还风筝,小女子在此先行谢过了。”说罢盈盈一拜。

身后的彩菱却大声道:“听见了吗?我家小姐要你把风筝还给我家小姐,快把风筝拿来。”

这时那大汉已经把线绳收尽,两只风筝都拿在他的一双大手中,见曲云兰下拜,忙拱手还礼道:“原来是小姐的风筝,在下多有冒犯,还请恕罪,只是两只风筝纠缠不清,还请劳烦小姐妙手解开。”说着恭恭敬敬地把两只风筝双手递了过来。

彩菱道:“还解什么解?便是两只风筝都给了我们小姐,也是应该的。” 曲云兰道:“彩菱,这位大哥无心之失,我们怎么能强要人家东西呢?”伸手便去接那大汉递来的风筝。

不料就在她双手刚刚拿住风筝的一刹那,那大汉忽然双手暴长,一伸手,便如铁箍般拉住了她的手腕,曲云兰只来得及惊叫一声:“你……”便给那大汉猛地拉了过去,双臂一围,身子微转,竟已把她抱在怀中。

这一下变故突生,曲云兰只吓得魂飞魄散,竭力想从那大汉怀中挣脱,口中连唿:“放开我……放……放开……”却哪能摇得动那大汉分毫?

这时彩菱和梅香也被另外四人制住,只听那大汉和周围四人哈哈大笑,一人道:“焦三哥果然好功夫,略施小技便叫这小羊羔投怀送抱,这可比动武强抢有趣得多了。”

那被叫做焦三哥的大汉淫笑道:“这样的极品,怎能恃强冒犯?总须要芳心可可,才算不亵渎这天仙般的美人。你白老五玩女人这么多年,还是只懂老拳相加,只怕一辈子也练不到太虚功的第六层了。”曲云兰只觉一股腥臭之气扑面而来,紧接着脸颊一痛,竟被那大汉在脸上啃了一口。又羞又急,竟然晕了过去。 另一人道:“今天收获不小,不光抓了个凤凰,还弄到了两只孔雀。晚上三哥调教凤凰,我们哥儿四个,就来炮制炮制这两只孔雀吧。”五人又是一阵哄然淫笑。

彩菱虽然手足被制,一张利嘴却是不闲着,大声道:“你们这五个贼杀才,胆敢冒犯我家小姐,要是让我家老爷知道了,教你们一个个死无葬身之地!”搂着她那人阴阳怪气道:“是吗?敢问姐姐,你家老爷是哪一位呀?”

彩菱道:“你们五个听好了,我家老爷便是杭州城内第一大户,掌管九省盐业,杭州知府林大人的把兄弟,姓曲,名讳上孟下翔的便是。黑白两道都有我家老爷的朋友,你们敢动小姐一指头,天下虽大,也没有你们容身之地,快放了我家小姐,老爷或许还能从轻发落你们,要不然……”她刚刚说到这里,五人顿时爆发出一阵狂笑。

搂着她那人道:“曲孟翔?哈哈,那个老家伙,他自己还……”

焦老三喝道:“老六,休得多言!走。”

那老六随即住口,五人下了土坡,那焦老三把食指和中指放入口中打了个唿哨,不远处一声马嘶,不到片刻五匹红马已奔了过来。五人挟持三女下了土坡,便要将她们强行放在马上带走。
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 实在是对不起大家,这部小说只写了一集半,而且还没有写到肉搞的部分。原本是准备把它写上二十万字的长篇,但学校课程现在很紧,没有充足的时间,所以哪位大大若有兴趣,请续写下去,小弟在这里先行谢过了,同时对各位色友致以深深的歉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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